(作者:杨宏涛)
从青海西宁至西藏拉萨,有一条横跨昆仑山垭口,越长江源头,过羌塘,攀唐古拉山的中国“苏伊士运河”,它筑在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永冻层上。这条青藏公路运输线全长1937公里,每一块冰冷的里程碑上都有生命的印记。
四十年前,我登上西去的闷罐火车,一路高歌“战友啊战友,亲如兄弟......”,两天后就把青春慷慨地交给了青藏高原。
多年后重返青藏线,脑海里不时浮现出一幅幅庄严的立体画卷。
食人间烟火的青藏高原军人,把一个吃字演绎成一曲曲生命之歌。
刚入伍那会儿,就听到过青藏公路之父慕生忠将军和一支驼队的故事。1951年5月,西藏和平解放。为了解决驻藏部队吃饭问题,1953年,中央政府委托西北局组建了西藏运输总队,慕生忠将军临危受命,带领2.8万峰骆驼和1000多名民工,浩浩荡荡向着雪域进发。
出征后的慕生忠要在生命禁区修条进藏公路!将军的决心如磐石,是雪莲,是雪域上的格桑花,是永冻层上美丽的唐卡。在彭德怀元帅的支持下,周总理批准修青藏公路运输线。
1954年5月11日,开工的爆破声,把兵城格尔木从高原的春天里惊醒,七个月零四天后青藏公路正式通车。
这是青藏线最早的吃的故事,这故事一直在青藏线传了大半个世纪,这故事是青藏线军人戍边的营养餐。吃在青藏线是壮举,是气吞山河的豪迈。
沿109国道一路向西,瓦蓝色的天幕下油菜花儿正黄,青稞苗儿正绿,格桑花儿正艳。脚下的老路像一条弯弯曲曲的蚯蚓。青海湖畔蜜汁般的金黄油菜花浸润心肺,鱼鹰伴眠,一觉醒来晨曦正沐浴着日月山上的文成公主庙。小草湿漉漉的,高原漫在盛夏的清凉里。
多年后我与聂武义同时来西宁参加战友聚会,“来,吃烟吃烟”。他耳背了,记性蛮好的,他背驼了,老寒腿一直没好利索。聚餐宴会上,聂班长的女儿手持话筒,深情地讲述了她爸爸当年在风雪青藏线上吃“烧烤”的故事。聂老兵是连队乃至全团的技术能手,每次出发都担任救济抛锚车辆任务。到站披星月,吃饭菜已冷。他车的排气管上,有固定好的饭盒,里面有从兵站要来的馒头。烤得酥脆的馒头就是美味的“烧烤”。我记忆里存储了太多的青藏线上吃的故事。那年寒冬腊月,我们执行给拉萨部队运送冻肉任务,返回营地村民燃放的烟花映红了哨位,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落了战友们身上的霜花,征战归来,车场上一群忘情的兵相拥而泣,那泪水滚烫滚烫的......
格尔木是慕将军营造的兵城,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在兵城尝尽了酸甜苦辣,至今余味犹存。
吃烟是我们汽车兵的嗜好,第一次跟山西兵雷来厚上五道梁,他见我昏昏欲睡就操着乡音说道:“吃氧(烟)就不迷糊了”。我的烟瘾是四川籍同年战友蒲春强惯起来的,那时候我当排长。轮流驾车,路上可以少说话,“翡翠烟”不能少吃。河西兵站是我们的第二营房,那里三个蚊子能炒一盘“菜”,紫外线是看不见的利刃。时间久了,兵城的军嫂们来到兵站车场做起了吃的生意。起初团里规定不允许任何人在车场吃小吃,军嫂们就把盖了油煎鸡蛋的馄饨,送到满手油污的战士手里,坚决不取分文。无奈之下,团首长默许了吃小吃的事。不爱言语的小王,提溜着黄油枪从车下面爬出来,脱下油污的工服,洗了手,顺手撕掉耳根下的日光皮炎皲裂起的粗皮,径直走到小吃滩前:“一碗鸡蛋醪糟!”。
这几乎是他独有的程序,包括撕掉耳根下日光皮炎上那层粗皮。
(来源:中国散文学会)
杨宏涛,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西安市作家协会会员,西安市鄠邑区人,曾在青藏线汽车部队服役十六年,现已退休。出版散文集《山魂》一部,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青海日报》《西宁晚报》《陕西日报》《西安日报》《西安晚报》《散文选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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