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

  (作者:辛恒卫)

  时光似流水。人生几十年所经历的人和事,有的已如云烟飘逝,有的却在心里扎了根。童年时代看戏的那个芦苇席围成的戏场,就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那个时候,家乡镇安县西口区程家川公社远离县城也没有戏院,我就读的安岭小学就在程家公社旁边有个露天戏台。每当县剧团来演出,就用高约2米的芦苇席在戏台上围成个大圆圈,戏就在圆圈内的戏台上演。因为是公演,不收半分钱的票,所以每次演出时,看戏的人可以说是人山人海。

  当时文化凋敝,看戏成了人们的一种精神娱乐。镇安县地处鄂陕两省交界地段,受楚文化的影响,人们既喜欢看眉户戏,又喜欢看花鼓戏,不太喜欢秦腔戏,正好镇安县剧团排练的就是眉户戏和花鼓戏,很少排练秦腔戏。演戏的海报刚在村口一贴出,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从街头传到街尾,没多久,全公社的人都知道了。太阳还没西斜,各家的烟囱已冒出了袅袅炊烟,早早地煮好了饭炒好了菜。夜幕降临,天色刚暗,街坊邻居就相互招呼:“去看戏啰,去迟了就占不到好位置啦!”一时间,这一声声叫唤就把整条街给唤醒了,戏迷们纷纷走出家门,带着椅子、板凳像潮水般涌向戏场。开戏的锣鼓还未响,戏场里已黑压压一片,你挤我拥,人声鼎沸。

  “哐!哐!哐!”开场锣鼓敲罢,文官武将、才子佳人粉墨登场,大人们看得如痴如醉,孩童们看得心花怒放。戏迷看戏都是带着感情的,看到暴行作恶,台下便痛骂声声;看到奸臣当道,就嗤之以鼻;看到冤屈,就萌发同情心,打抱不平;看到悲切的场面,就跟着抹眼泪。第二天聚到一块,还七嘴八舌地谈论昨晚那台戏的主配角演技,反反复复地细细回味。

  后来,全公社的一些戏迷觉得光看不演不过瘾,便自发成立起自演自乐的小班。没有县剧团来演出的时候,小班就登台,当然这戏场不用芦苇席围起来,也不要买票。观众也还是很多的。小班的演技虽然比不上专业剧团,但也演得有模有样。那个张姓的男扮女装的小个子演员,走的台步,唱的腔调像极了旦角,不认识的人还真认为他是个女的呢。

  我是个小戏迷,虽然不那么懂戏文,但演员生动的神态,黑脸的“包公”,白鼻子的“杂脚”,于我而言总是新鲜有趣,因而逢戏必看。但因每次看戏人多,我人个子矮,前面的高个子一挡,钻在人海里只能听戏。记得公社戏台跟前有一颗核桃树,就是我这矮个子看戏的好地方,我为了看好戏,没等天黑就爬到树上抢站好位置准备看戏。

  记得当时戏场外有很多的小吃摊,有卖烤红薯的,也有卖糖糕的,有几摊是专门卖炸韭菜饼的。一个小火炉上面架着一个油锅,小火炉红彤彤的火苗舔着油锅,韭菜饼在翻滚的油锅里跳着舞。刚捞出锅的韭菜饼色如翡翠,散发着生油和韭菜的芳香,让人喉结嚅动。开戏前或散戏后,有钱的人喜欢上小吃摊解解馋,尤其是带着小孩来看戏的父母,总爱买个糖糕给小孩子。一些没钱的小孩只有眼巴巴地围着韭菜饼油锅,个个脖子伸得比长颈鹿还长,眼睛长了钩子,吃不上看看闻着也香。

  那时童年的生活虽然贫瘠,但因有了这戏场,有戏看,却不乏味。不知什么时候那戏台被拆了,那块场地盖了房子,成了居民小区。但每次回到乡下从那路过,耳边仿佛还响着“哐!哐!哐!”的开场戏的锣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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