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宝鸡市总工会宣教部 谢红江)
小满一过,麦子便开始染黄。漫山遍野的麦子从山洼到川原,似乎一夜间便穿上了金色的外衣。
漫步在乡间原野,微风轻拂,金色的麦浪翻滚,麦香弥散。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八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是小满过后的第二天,麦梢已开始发黄,夏收将至。我心想该回家看看父母了,正琢磨着该给父母买什么礼物时,母亲摔伤住院的消息传来,犹如晴天霹雳。我火急火燎地坐车从城里往回赶。母亲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言不发,身上连接着各种导管和心电监护的设备。我们姊妹五个在医院守护了五天五夜,大夫用尽各种救治方法,但终因外伤颅内出血过多,77岁的母亲还是丢下我们走了。她走得那么匆忙,连儿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就连日夜陪伴在她身边的父亲都没有留下一句话。
父母随二哥平日生活在乡下。料理完母亲的后事麦子便黄熟了,二哥将麦子割完晾晒入仓后,便把父亲接到城里,和二嫂一起照顾父亲的生活。父亲81岁高龄了,我们本想着让他在城里好好享享清福,安度余生。谁料想半年后,父亲也因突发疾病离我们而去。和母亲一样,父亲走得也很匆忙,我闻讯赶回家时父亲已闭上了眼睛,同样未能见儿子最后一面,同样未曾给儿子留下一句话。
想到二老的离世,我常常凄然泪下。父母辛劳一生,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含辛茹苦将我们姊妹五个抚养成人,供我们读书。我排行老五,最受父母宠爱,常常可以吃到饼干、罐头之类的美食,这是令两位哥哥和姐姐十分羡慕的事情。我读书也很用功,常常一个人躲在牛棚里刻苦攻读,最终考上中专成为村上跳出农门的人。按说我在城里安了家,理应好好孝敬父母让他们过个舒心的晚年,可父母不习惯城里的生活,常常到城里小住几日后便又回到乡下,用父亲的话说他的根在乡下,那里才是他的家。我只好抽空或利用休假时间回乡下看望父母,那怕是陪他们包顿饺子、唠唠嗑我都很知足。
十月怀胎的艰辛,分娩的阵痛,二十余载七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操劳,父母把一生都奉献给了我们。小时候由于家贫盖不起房子,父母日夜辛劳,硬生生在后院挖了两孔窑洞供我们栖身。母亲早出晚归,修水库修水保,煮菜做饭,缝补浆洗,操持一家人的生活。父亲在生产队管水磨、做饲养员,他饲养的牛个个膘肥体壮,毛色发亮,连年被评为先进社员。包产到户后,为了让一家人生活得宽裕,父亲学会了编芦席,农闲时节他常常蹲在地上埋头编织着心中的美好生活,随着芦条上下翻飞,一张张精美的炕席、席包、席盖在父亲手中编出来了,随后父亲把编好的席子拿到集市上卖掉贴补家用。父亲还种红薯、种花生,育花椒苗。清早,母亲蒸一大锅红薯,足有五、六十斤,父亲把蒸好的红薯放到两个篮子里,用廋弱的肩膀挑到十里开外的集市上去卖,途中要爬一架坡歇十余次才能到达,红薯卖完回到家时父亲常常显得很疲惫,但为了我们父亲坚持卖了好几年红薯。随后,父亲又育了几年花椒树,他把育好的花椒苗用架子车拉到县城去卖,常常是迎着日出赶落日。为了买个好价钱,父亲还赶在端午节前将采摘好的芦苇叶子用架子车拉到毗邻的宝鸡县街道去卖,往返翻山越岭要六十多里路,但父亲起早摸黑从不觉累。
每每想起这些,我都泪湿衣襟。父母疼爱我一生,给过我无数个深情的拥抱,可我却吝啬至极,在父母晚年连一个拥抱都未曾给过他们。就连在弥留之际,我也未曾能见上父母最后一面,再叫一声爸妈。
麦稍发黄的时节,母亲走了。种好麦子,天变凉了,父亲又走了。父母离开我们八年了,我们姊妹在一起连一顿像样的年夜饭都没有吃过,平日里各忙各的生活,就连寒衣节给父母上坟也都未曾一起去过 。回到老院,再没有了往日的生机和那一句问候,留下的是冰冷的房屋、家什,还有父亲挖掘过但已坍塌的窑洞。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又都是那么陌生。院子里丛生的杂草疯长着,有的长到半人高了,想起父母在时院子里平平展展,连一丁点草儿都不长,我感觉,我的家散了。
麦子黄了,我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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