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春天野菜香

　　（作者：辛恒卫）

　　家乡镇安位于陕西省东南部，秦岭南麓的大山深处，气候温润温和，冬无严寒，夏无酷热，水土滋美。虽是“九山半水半分田”的山区，山野里生长着超过2000余种各类植物，也生长着各种各样的野菜：白蒿、马齿苋、荠菜、车前草、香椿、地达菜、灰条菜、苦苦菜、小蒜……应有尽有，但镇安人钟爱的大抵是四种：白蒿、苦苦菜、苜蓿芽、小蒜。

　　白蒿

　　初春，在家乡镇安，有一种细碎叶片的小草悄悄地拱出了地面。它不畏严寒，在抖峭春风中默默地生长。它不择土地，河滩地、荒坡边，到处都有其身影。

　　这就是白蒿，当地人称之为“白艾蒿”，它不仅是一味中药，更是人们早春时眼中的“黄金野菜”。白蒿为菊科植物大籽蒿的全草，具有清热利湿、凉血止血的功效，常用于治疗肺热咳嗽、咽喉肿痛、湿热黄疸等疾病。在过去闹荒年那阵子，山里人常会在初春采食白蒿以果腹。

　　鲜嫩的白蒿和美味的腊肉是最佳搭档，白蒿炒腊肉是家乡镇安的一道名菜，享有“登盘香脆嫩，风味冠春蔬”的美誉。做好这道菜，首先，把摘来的白蒿放入塑料盆，加满清水浸养两天，再将白蒿除根，剩下的嫩茎切成半寸长，把腊肉切成丝。接着，用旺火爆炒腊肉，加入白蒿嫩茎和大葱煸炒。最后，加入调料，起锅时淋上麻油即成。腊肉金黄，白蒿青白，夹上一筷子送进嘴里，脆嫩爽口，醇香柔润。

　　这白蒿，过去闹荒年时是人们的过腹食品，如今不再是农家小餐桌上的“野味”，而是登上了大雅之堂，成为筵席上盛在精致碗碟中的美味佳肴。

　　苦苦菜

　　初春，嫩绿嫩绿的苦苦菜也是镇安人餐桌上的一道野菜。

　　谁也不知道为啥苦苦菜总是和白蒿就像是孪生姊妹一样一起最早长出来，看吧，绵白糖似的春雪还没有消融干净呢，枯草叶下，苦苦菜已经冒出了嫩绿的芽，春播都还没有开始，苦苦菜的叶子已经长到巴掌大了，等到玉米苗刚长出地面，苦苦菜已经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嫩黄的小花朵。

　　过了春分，等来清明，苦苦菜就冒头了。挎个篮子，拿一把铲子或者一把勺子，走到湿润而柔软的田野里，找到在田垄上或荒坡边迎风舒展着叶片的苦苦菜，轻轻一铲，埋在土壤里饱含汁液的根茎被铲断，像捡起一朵花似的，苦苦菜就被装进了菜篮子。挖回来的苦苦菜剪去根须，择干净，过水焯熟，再用冷水浸泡祛除苦味。泡好的苦苦菜切碎，撒上细碎的葱花，放盐、倒醋，撒上粗辣椒粒，热油一浇，升腾而起的清香，就是春天的味道。

　　紫花苜蓿

　　相较于苦苦菜的经久不衰，苜蓿菜是后来居上而又迅速走红的一味野菜。

　　苜蓿，既是野菜，又是草料，所以，吃它的时候，人们总是有些心情复杂，爱开玩笑的人也总喜欢以此插科打诨，倒也不失为吃野菜的一种乐趣。

　　早些时候的苜蓿开小白花，叶瘦如小卵，茎长而柴，大家是不喜欢去吃它的。后来镇安引进了紫花苜蓿，根系发达的紫花苜蓿不仅迅速长满了全县的荒坡沟边，肥嫩多汁的茎叶也让它成了温暖春日里，人们餐桌上的一道佳肴。

　　作为野菜，苜蓿也只有春天长出来的头茬嫩叶能入菜，吃苜蓿菜的时间只有一两周，错过了苜蓿就老了，不能吃了。苜蓿菜的采摘也相对简单，找到山坡上一簇一簇新长出来的嫩苜蓿，席地坐在苜蓿草丛中，采茶似的，只掐顶端的两三片叶子及芽顶，左右手一起开弓，没几分钟就能摘满一篮子。苜蓿往往一长一大片，摘掉一个芽头，过几天就又能长出好几个来，总是越摘长得越欢。

　　苜蓿菜生在了好时代，人们的生活水平高，配料丰盛，吃苜蓿的花样也越来越多，焯水凉拌，也可以和鸡蛋爆炒，还能做成苜蓿面片、苜蓿丸子，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如今，随着经济发展和生活改善，农村有了冰箱，每逢春天，人们每日便穿梭在各个田野上，摘回一筐又一筐的苜蓿芽，回家整理好，焯水后捏成菜团放进冰箱冷冻，想吃的时候拿出一颗颗解冻。苜蓿菜便成了餐桌上一年四季都出场的一味野菜。

　　野小蒜

　　在童年的记忆里，母亲老在厨房碗柜里，永远存着一罐腌小蒜。每逢吃面条的时候，腌小蒜就出场了，有腌小蒜加持的面条，就有了灵魂。夹一筷子腌小蒜，放进臊子汤里，解腻又开胃，辛辣清香的味道，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味。

　　而当我和朋友们说起这罐腌小蒜的美味时，竟让大家纷纷有感而发，讲述起童年时挖小蒜、腌小蒜的故事。我这才知道，小蒜，在家乡镇安，是一味多么让人怀念的野菜啊。

　　小蒜，别名野韭菜，一年四季的田野里、山坡上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小蒜的叶细如发丝，茎不足盈盈一捏。小蒜全身都能吃，细嫩的白茎长在地下，底端有一个状如珍珠的球茎，球茎上长着长长的根须。挖小蒜的时候，要把最下面的“珍珠”和根须都挖出来才算完整。所以，挖小蒜最耗时耗力，得挖得足够深才行。因此，没有充足的耐心和体力，是吃不到这美味小蒜的。

　　小蒜野性难驯，需要耗费些时日才能下肚。挖回的小蒜洗去泥土，细细地切碎了，浓重地撒上盐粒，再配些辣椒大蒜，搅拌均匀，一把一把抓进大肚小口的陶罐内，压实、封口，吃小蒜的前期工作才算完成了。

　　总也得等上个把月，罐子里小蒜变了色，从青翠变成了苍翠，小蒜就能上桌了。桌上有了腌小蒜，一股辛辣清香的香味猛烈地冲进鼻腔，有了腌小蒜的饭菜，也就有了春天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