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边)黄玄(边)割,”今年第一声玄黄的叫声,在耳边响起。
每当听到玄(边)黄(边)割的叫声,就知道小麦快要黄了,想到麦子,就想到了过去我们这里一个很有时效性的农活——“赶麦场”。
说起赶麦场,我就想起了我的三舅,在那个务工机会不多的年代,三舅每年都会到了麦黄时,翻山越岭赶到山外关中农村赶麦场挣钱,来补贴家用。
记得我小的时候,三舅每年都会和村里的叔叔结伴到离我们很远的山外关中农村赶麦场。之所以说是遥远的关中平原,是因为当时的交通不像今天这么发达便利。镇安每天发往西安的班车只有两趟,如果遇上乘客多,坐不上车的乘客就要在县上等好几天,即使坐上车的乘客,旅途中颠簸六七个小时才能到西安。然后又转乘班车赶到小麦生产区农村。就这样,最少折腾两三天,时至今日,三舅闲暇时还会谈起过去的事,所以我对这些事自然有很多的记忆。三舅说,他们走的时候拿的东西很简单,一个化肥袋子里面装几件换洗的衣服,一把镰刀,一顶草帽,再带点路上充饥的干馍,两张刃片。再准备上十几块钱,以备路上不时之需,准备好这些他们就背着行囊出发了。
每次他们到达镇安汽车站时都是人山人海。一天只有两趟发往西安的班车,这么多的乘客何时能乘上车。等到两趟班车一发走,如果没坐上车,他们就来到马路边招手挡开往西安的运货车。手一招,货车司机停下,头从驾驶室的车窗伸出来,眯着眼,一副神气的模样看着他们。三舅和他的伙伴们,快步地迎上前去,个个就像电视里的伪军见到日本鬼子,点头哈腰,又是递烟,又是点火,好话自然说了一大堆,求司机行行方便,带上他们。有的司机同情乡下的农民,也就嘴一翅,让他们坐在了货车顶上。有的司机干脆,不说二话,“哧”地一脚油跑了。如果没挡住货车,三舅和他的同伙们,变着法儿,背着行李快步奔跑起来,找个货车必须经过的斜坡路坡,就和当年铁道游击队扒火车的,趁货车爬坡速度慢偷偷地跳上了货车。
路途颠簸了六七个小时后,才能走出丰欲口,来到郭都镇,下车以后就赶紧前往麦场。眼前是黑压压的人群,来个叫人的就呼啦一下围上去,几十人争先恐后地抢活儿。三舅一看这阵势,觉得揽活的希望不大,就想了个办法到半路去等。结果还真奏效了,过来了一个喊麦客的人,经过讨价还价,最终达成割一亩小麦三十块钱的协议,总算是有活干了。
在山外关中平原农村割麦,晚上是不留宿的,吃过晚饭,算完账付完钱之后,就要自己找地方过夜。幸好那天叫他们的主人家人好,加之他家的麦子没割完,就把三舅他们留下了。
第二天又割了一天,付过钱之后,就连夜赶往下一个麦场。
白天割麦汗流浃背,衣服被汗水浸透了,到晚上赶夜路,从汗液里稀释出的盐渍,把衣服染得白花花的,风一吹又干又硬。
回来时也是偷偷搭乘西安到镇安的货车,到了镇安县城慢慢地溜下车,吃点饭,来到汽车站搭车回家。
三舅经常说,想到过去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哪里是去挣钱的,简直就是冒险。
时代变迁,如今我们这里再没有人去外关中农村赶麦场,当麦客了。相反,外面会来很多赶麦场的麦客,只不过他们不是用人力割麦,而是用收割机。
前几日,在我生活的小镇上,来了几位现代麦客,车上载着小型收割机,来这里赶麦场。咱山里农村坡地退耕了,保留下点川道平地种些麦,麦黄了,壮劳力出外务工去了,麦子没人收。他们大多来自关中户县、三原,车上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真可谓是四海为家。
“这位大叔,你们麦子还得多长时间就可以收割呢?”一位麦客问我。
“还得二十来天吧!”我答道。
此时,玄黄在小镇傍晚的天空又叫了起来,我想割麦心切的不止它,应该还有这样一群麦客吧!
(作者:辛恒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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