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野菜

　　初春早市的蔬果摊位边，偶而可见带有露珠的新鲜野菜惹人喜爱，撩拨了我对野菜尝鲜的食欲，浓浓的乡情也弥漫心间。家乡野菜名目繁多得益于它的自然生态环境。每年二、三月间，旷野山坡、田间地头总能瞧见城里或乡人采挖野菜身影。

　　开春最先上餐桌的要数茵陈麦饭，随季节如枸杞头、苦渠菜、蒲公英即可蒸麦饭还能凉拌。茵陈又名青蒿，我们那儿叫白蒿。二三月里毛绒绒的茵陈摘洗凉干，案板上切碎撒些小麦面粉，反复揉搓使面粉均匀的粘在菜叶上驾笼开蒸，这时候碗碟里依自己口味拌些蒜泥、葱丝、姜沫或辣椒面，煎油浇出香味，再添上酱醋水，我们当地人把这佐料叫“和(huo)些蒜水水”。蒸熟的茵陈麦饭散发出淡淡的青蒿味，蘸些蒜水水，口感松软清香。关中人常说，“二月茵陈三月蒿、四月茵陈当柴烧”，意思是说茵陈无论当药做食过了季节就只能当柴火烧了。九二年我在甘肃部队，当地回民用羊肉炒麦饭，我仅吃过一次，分不出是浑香还是清香，感觉别有一番风味，至今再没吃过。

　　灰灰菜也叫灰条菜。夏秋季节采摘头梢鲜嫩部分，凉拌时先用开水焯过，握干水份盛入盘中，浇淋麻油酱醋，临吃搅均，灰灰菜有点碱味，没有面面条、油勺勺那么油香。只不过面面条、油勺勺大都生长于三月初期的麦田间，不像灰灰菜持续生长，墙角屋后还最为常见。家乡人常把灰灰菜整笼采摘后摊开阴干，凉拌前泡发焯水再握净水份，吃起来碱碱的香味还有嚼头。

　　野生枸杞头，多生长于荆棘丛生的涧坎崖畔。夏季开白色小花，秋天结许多小果子，鲜艳欲滴像是玛瑙珠子，十分诱人。儿时我们叫它羊奶奶，说是有毒不敢吃不敢碰，有胆大的舌尖舔尝说不苦还有些酸甜味。长大了才知道这小红果子就是野生枸杞籽。春天用枸杞头梢嫩叶凉拌，清香味胜过荠菜。

　　刺角也叫刺筋草，大拇指宽的叶面边缘带有小刺。幼时印象里这种草即使去做饲料还嫌扎手，未见谁吃过。零六年我在蒲城县工作，同事带我去老街一家刺角面馆，食客不少生意火爆。原来店家把刺角芽和精面粉擀切成筷子宽窄的绿面条，搅些韭菜炒豆腐，一碗臊子干面端上桌，嚼之筋筋的扎扎的，味感真不错。我还说：“牛吃枣刺图扎哩”，同事笑说：此面馆应为公务员用餐之地，可以弘扬鲁迅先生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人民公仆精神。至此以后，我到底是分不清刺角是草类的还是野菜类的。刺筋草中医认为性凉，民间有止血凝血的功效，不建议高血压、高血脂者食用。

　　吃野菜的做法在我们那儿花样特别多，比如荠荠菜蒸饺，苜蓿菜团、野生椒叶菜馍，尤以麻子菜做的菜馍最常见，麻子菜又名马齿苋、南北方皆有，家乡的田间地头春秋季节到处可见，可做汤，能凉拌，味道酸酸的不难吃，也不好吃，唯有用它蒸菜馍酥香有味。前年回老家母亲在饭桌上说:“一整个夏秋天你大（爸）几乎天天都吃麻子菜馍，你看气色多好，头发都由白变黑了些”，哥还说父亲黑发是因为养蜜蜂独自悄悄的吃蜂巢（蜂胶）哩。其实不知道马齿苋又叫长寿菜，中药里性凉有乌发功效，酸酸的还软化血管，肠胃虚寒不能多吃。

　　石小蒜、瓦核桃、地软皮最适合做包子。这几样野菜对土壤要求甚是苛刻，多生长在植被茂密湿润干净的石间土壤中。尤其是瓦核桃野菜并不多见，它根叶都极像石小蒜，只不过根茎稍大，壮如紫皮蒜头，白白的根茎做包子馅，蒸熟时馅又呈青紫色，浓香扑鼻味美无比，并无一丝辣味。九二年探亲回家，同住一个村的姑姑喜欢的蒸了一笼瓦核桃包子让我尝鲜，姐姐还惊奇的说多少年来都没见过这野菜，母亲说：“你姑去城南山坡挖这野菜还要看四下无人哩”。

　　地软皮包子软绵溜香，地软皮我们那儿也叫地番，形如木耳指甲盖儿大小，多生于潮湿空旷的草皮地面上。地番属菌孢子类见不的太阳晒。儿时，连阴雨后趁雾蒙蒙的时候，和小伙伴们在带有露珠的草皮地上捡拾。有小伙伴视力不好，笼筐中捡拾有羊粪蛋蛋，还非说是地软皮缩水卷曲了。家乡现在地软皮难得找见，听小姨家表姐说,长乐哥在蒲城永丰镇洛河边垂钓，沿岸草皮地里一片儿、一片儿的，莫不是这野生植物有灵性，跑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生长去了。街面包子铺里的地软皮粉条包子十分馋人，多半是人工培育的吧。

　　零六年在富平荆山生态天盛园，席间一道嫩绿麻香的凉盘对酒下菜酣畅淋漓。一桌人不知这菜是何物，唤来大堂满脸诡秘的说：这是醋拌野生花椒叶，稀罕物一般不招待食客。我当时就疑惑，富平地势平坦，田陌纵横，哪里能长出这么多的野生花椒树？是不是农家地里刚发芽的花椒树叶还难说。

　　论起来，凡野菜多少都有点苦味。我家姑娘曾说过看着野菜就有一丝微苦清香的新鲜味。有一篇感谢胃的散文，说人的胃是有记忆的，小时候经常吃过的东西年龄大了就想吃。先不说年轻人味蕾敏感，我倒觉的年龄大些的人只所以不觉的野菜有点微苦味，也许是经历的多，尝试“苦尽甘来，食之如饴”；感觉吧。

　　听上辈人常说，旧时饥荒年间野菜填饱充饥，帮了大忙。如今生活条件好，还是念想着尝尝野菜的味道。许多野菜也早已是宴席上的美味佳肴，其实毕竟园子里栽种的蔬菜还就是缺乏野菜的清、香、鲜味儿。（作者：苏稳锋）